樂聲輕柔奏響。

欲動先靜。

少女長身玉立少頃，左手向下，右手上擡，就著樂聲，腳下紋絲不動，緩緩地順著左側方向露出妝容精致的側顏。步伐輕轉，擡起的右手掩在面前，露出一雙似喜似嗔的眼，眉頭輕輕蹙著，神色變換間，眉梢眼角染上無法言說的哀愁。

她發髻梳的很高，別著一朵潔白的、他說不出名字的花。

夕嵐很慢、很慢地轉身，動作有如被定格成一幀一幀，全場觀眾屏氣凝神，甚至放輕了呼吸，生怕打擾了她。

她轉至正臉面向舞臺，倏地一動，身姿柔軟地向左後方傾斜，飛快地轉過身去，在古箏撥出第一聲響動時，她正好再次面對觀眾，兩只手都捏著蘭花指，右手輕掩口鼻，左手虛虛地托著右手。

節目已經開始半分鐘，少女在第一次在觀眾前展示她的半張臉。

她的頭發被梳的很整齊，露出飽滿的額頭，兩條柳葉眉只上了顏色，眉梢下垂，眼妝亦不誇張，眼影並不喧賓奪主，只用眼線筆著重描摹了她的眼角，一雙杏眼微微上翹，樊祁甚至清晰地看見她雙眉之間畫著一朵梅花，花蕊淡粉，花瓣純白。她微微歪著頭，耳朵上小巧的玉耳環垂在半空中，夕嵐宛如當真從詩中走來，依舊是少女姿態，半張臉上卻藏滿了說不清、道不明的情愫與思緒。

亮相太驚艷，反而奪人心魄，讓人一時間連一聲叫好都發不出。無論他人多少艷麗奪目，她不爭不搶，兀自站著，已經足夠傾國傾城。

北方有佳人，絕世而獨立。

這是樊祁心中能想到的，第一句能形容此刻的孟夕嵐的話語。

她柔弱無骨地微微俯下身子，再次緩緩旋轉著，舒展自己的身姿。夕嵐上身向左側微微彎曲著，下巴上擡，仰視著虛空，依舊捏著她的蘭花指，雙臂柔軟地展開，是一個漂亮的舒展姿勢，她腳下動作輕靈，就著雙臂張開的姿勢轉了兩圈，半透明的寬袖薄紗在空中翻飛，動作間露出她的舞服——

一件貼身的朱砂紅色與淺粉色漸變的長袖上衣，露出她漂亮的腰部與肚臍，下身穿一件白色與朱砂紅色相間的長褲，白色與紅色交織在一起，如夢如幻，亦夢亦真，他心知這是愛情悲劇故事，她飾演的是一位平民女子，卻覺得她仿佛天仙下凡，在下一秒就會飛走。

夕嵐站定，雙臂由平舉改為上擡，薄紗長長的拖尾被染成極其漂亮的淺藍色，她向舞臺深處邁步，一步、兩步——

少女極其優雅而緩慢地銜接幾個漂亮的手部動作，重心向右側，左手在上，右手在下，輕柔地背對著她的觀眾們，脫下她的薄紗長外套。那動作緩極了，也美麗極了，她柔弱無骨地順著薄紗滑下的一側矮身，緩緩屈膝，兩只手攏在背後，慢條斯理地將自己從紗裙中解脫。紗裙在她右手上掛了一瞬，很快地掉在地上。

樊祁忽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。

一直以來，他對夕嵐的感情很純粹，只要看到她就好了。

他從沒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少女體態是如何美好，當她舒展身姿的時候，當她露出半張臉的時候，當她旋轉翻飛的時候，當他看到她漂亮的腰部的時候，當她背對著他輕柔地解下身上罩著的薄紗的時候。

他幾乎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了。

這是他第一次正視自己內心的欲望，那是被壓抑已久、此時也不應該被喚醒的欲望。它是這樣直白地告訴樊祁，他到底有多愛她。

很多年以後，大家都步入社會，在酒局飯桌上，偶爾會談論性與愛。

他不知道別人是如何看待的，但他太早就見到了最好的，已經無法將兩者分開。

臺上夕嵐再一次擺出身段，在再一次仿佛要做旋轉的同時，極其舒展地做了一個完美的騰空大跳，雙腿平行，雙臂高舉過頭頂，衣袂飄飄，宛如身在畫中。在觀眾們小聲抽氣的同時，她極其流暢地、行雲流水地承接了一串覆雜而極其漂亮的旋身動作，躺倒在舞臺上，作出一個在樊祁眼裏極為柔媚的定格姿態，雙腿呈半盤腿狀交叉，雙手置於身後，和著笛聲，扭動著身體，緩緩站了起來。

華麗而高難度的動作連貫且快速，正在眾人回味之時，夕嵐兀自不緊不慢地擺了幾個身段，姿態漂亮，右腿站立，左腿緩緩向後擡起，至雙腿垂直，雙手高舉過頭頂，手指捏出了一顆孔雀腦袋。

她站定一秒，順勢向前歪倒，腰部動作與手部姿態變換配合得天衣無縫，她旋轉著，速度恰到好處地做一個騰空，緩慢地改變著身姿，在舞臺中央移動著，旋轉著，仿佛在找尋著什麽人。

樊祁幾乎看得癡了。

她的每一個動作，每一次定格，都那麽柔軟，卻又意外地充滿了力量。

她在舞臺中央原地旋轉起來，衣袂紛飛，宛如一朵盛開在雪地裏的梅花。夕嵐又一次將左腿舉過頭頂，雙手輕輕一撩腿間繁覆的布料，一時間有如飛天侍女，不似人間女子。

真是太漂亮了。張湛仍有餘力誇讚夕嵐對於力量收放的完美控制，明明是爆發力量的動作，她卻偏偏能做的又柔軟，又淒楚，天衣無縫地將動作與故事融合在一起。

夕嵐的神色在動作間漸漸變得淒苦，她宛若體力不支般地伸出左腳，向前一滑，卻近乎於完美地保持著憑空半坐的姿態，甚至有餘力將腰部壓向腿部，雙手前申，重心絲毫不晃。她緩緩地趴坐在舞臺上，貼著臺面做了幾個動作，舞蹈間露出一截纖細的小腿與肚臍，樊祁幾乎是羞愧難當地用雙手捂住臉，默默地將羊毛衫脫了下來。

讓人燥熱。少年忍不住移開視線。

衣衫太緊身了，夕嵐經歷著正常的生/理發/育，顯得她愈發前/凸/後/翹，時不時露出一片皮膚，對於剛剛意識到自己內心欲//望的少年來說，無異於火上澆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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